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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21日 星期三

【進擊/104期/米卡莎中心】赤足。



/桎梏在鳥籠裡的人們急著衝出來,然而逃出籠子的人類卻搶著躲進去。/


  我站在沙灘上,微風吹拂過漆黑的長髮,而豔陽將砂礫曬得發燙,很快我的雙腳就腫得又刺又紅。不過我仍然感覺不到疼痛,或是有企圖逃進海水之中的慾望。心想著自己或許身在夢中吧?為得只是這樣佇立著,彷彿等待著誰歸來。

  但是連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期盼著誰。就在這時候,身後傳來一道冷沉的聲音。

  『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東西,妳也很清楚不是嗎?』她淡淡說著,卻阻止我回頭望向她。

  「我知道啊,可是--」

  『妳應該繼續走下去的,不管最後到哪裡都好。』

  「我沒有停下來,只是等待。」

  『我也知道,所以我一直都在這裡,一直默默地守護著。』她溫柔地笑了,於是我恍然大悟,明白對方到底是誰。

  「是啊,或許我只剩下妳了……」我很清楚,自然是沒有別人的。她就是我、我就是她,不過一個是昔日,而我受困於現世。

  『就算妳無法再去愛別人也沒關係,我會連同妳的份加倍來愛妳,不需要太傷心,還有我在。』她摟住了我說。

  「好。」

  『只要妳對自己好一點。』

  「嗯。」

  『我們約好了哦,不過……我真的該走了。』

  「真有妳說得那麼容易就好了……不過我會盡力的。」我笑了笑道,「要是忽然想找妳的話怎麼辦?怎麼知道妳真的陪著我?如果是騙我的呢?」

  「妳會知道的。」
  說完之後,她就消失不見了,而我並沒有憂慮到底發生什麼事情,接下來我便醒了過來。



  「啊……幾點了?」她爬起身愣了愣,瞄了一眼時鐘後,接著又倒回床上躺著,「唉……五點啊。」

  終於雨後放晴,只是少女依舊板著臉孔,並獨坐在床榻上發呆,她想起了今天要和大夥兒約出門,很快就套上便服至大廳等待大家。

  「米卡莎早啊。」克里斯塔笑著招手,而其他人也早就抵達。

  「欸,妳好慢啊,就等妳一個人。」

  「午餐--午餐--!」莎夏居然等到說起夢話。

  「……抱歉,走吧。」

  總不好說出『自己作了怪異的夢而睡昏頭』的事實,就算說了也會被認為一定是剛睡醒,說話才會語無倫次。況且這樣的事情,還是只讓自己知道比較好,畢竟能夠理解自己的人,只有本人不是嗎?

  「看來是太自負了……不過也只能這麼做吧……?」  

  「米卡莎?」

  因為不能進入女生宿舍,只好在門口徘徊的阿爾敏,先是被進出的女孩子們側目議論是變態,接著未乾的地面又陷得泥濘,讓他前一晚擦乾淨的鞋子再度踩得髒兮兮。

  「阿爾敏真是不好意思,讓你等很久了對吧!」克里斯塔趕緊道歉,至於本來就沒什麼脾氣的阿爾敏,反而整張臉漲紅地跟著說著對不起。

  「別拖拖拉拉,時間不等人的。」

  「呦、米卡莎好大的脾氣啊,只是一個睡過頭的傢伙居然能夠發號司令,真是了不起呢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不、米卡莎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覺得自己晚到還拖到大家的時間,會覺得不好意思的……對吧?」他撇過頭看了她一眼。

  「嗯。」她不想多說些什麼。

  就算要辯駁,如果認為自己所說的話只是藉口,那麼再怎麼解釋都只會被別人針對。正因為知道有太多的事情,就算要掙扎都十分困難,於是選擇了噤聲。彷彿受困於蜘網上的蟲子,即使解開重圍,仍有可能遭受下一個猛蟲捕食。

  對所有人來說,米卡莎這三個字,不就只是一個所向無敵的代名詞嗎?除此之外,陌生人也好、同為104期的人也罷,最多最多也就認為『米卡莎是一個很執著艾倫的女孩子』。

  太多的不想理解,太多的拒絕磨擦,米卡莎所做的只是想保護她自己不再受到傷害。只要有艾倫就夠了、只要能夠待在艾倫身邊就可以。說是這麼簡單的夢想,卻十足困難,她是知道的……

  「沒太多時間可以猶豫的。」

  她筆直地走,並沒有等待著別人跟上腳步,因為她知道現在需要的不再是等待。原先的徬徨是過去的拘束,她總以為父母的死是自己間接害的、那些綁架犯的亡,是她逼迫艾倫不得以的下場,而自己也染髒了雙手。

  但是她沒有那麼偉大,說到底她始終不是神。然而米卡莎一直以來以自我中心的定義解釋著別人的人生,當然造就結果原因絕非只是一兩個因素這麼簡單。本身的一念之間、他人的信念動搖、上司的政策下達,以及無法預知的背叛。

  只不過是眾多變數的其中之一的她是明白的,倒是這時候她淡淡地說著:

  「就算我知道要破壞別人的人生也絕非容易之事,自然想積極地扭轉別人的想法更是不可能的。我卻還是想盡我自己的本事,阻止我珍惜的人死掉。」

  「當然我也明白的啊,我是那麼的自私自利……」


  有時候夢境的虛幻宛如現實的延續。

  而有人曾說,夢是照映著日常的困頓而在夢中有所滿足,自然也有一種說法則是,因為平日無法完成的夢想,在夢裡終於得以圓滿。

  不過米卡莎卻認為著,夢是有所缺陷的。因為夢的盡頭終究還是要醒來,面對最後的失落仍舊要承擔的是『不可挽回的後果』。就算夢到已逝的父母伴著自己度過安詳的一日也好,或是與艾倫阿爾敏三個人聚在一起,聽著他們訴說著未來的夢想之類的事情,那都只是潛意識作祟。

  美夢破碎嘲弄著人們的躊躇不前,噩夢初醒造化著人類的失落無助。不管是哪一種,如同牆外的巨人戲謔著人一般地可憎。

  至於在羅塞之牆以內,遠於亂哄哄人群的處所,總會有一片寧靜處,只是這樣的地方卻是稱之為--葬著無法甦醒之人的『墓地』。

  這裡安靜得很,只要稍微有點腳步聲都會顯得喧囂。佇立在鐵門上的烏鴉叫得響亮,接著少女們踏破了擱置在入口處的蛀食木板。但是負責帶領大家的女孩子不以為意,僅保持著對死者的敬意前來,於是他們很快就聚集到不遠處的幾座墳前。

  然而唯一的那名少年倒是愣住,晃了晃神詢問其他人。

  「不是所有人都在這裡……」他說了說卻沒想到自己竟會哭出來,「也難怪呢……那時候、被吃了下去、連屍體都沒有…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……」

  「有點兒不甘心啊……那時候、應該死也要把他們都從巨人的嘴裡挖出來才對……!」

  「不甘心的話,就看看前方,因為你沒有時間可以哭泣。」米卡莎拍了拍他的肩膀,示意要他看著眼前彷彿無盡頭的墓碑,再再說明著現實有多麼地殘酷。

  「我們僅能作的就是活下去、活下去,還有活下去。」

  僅管少女這麼說,她的表情倒不是像她所說的那般,而是一臉惆悵地凝望著刻著名字的方石,她知道這裡僅存的不過是大家的名字。人死不得復生,她卻覺得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聚在這裡了。

  就在這時候阿爾敏將鮮花獻上,溫柔地笑著回應,就和以前一樣地面對友人。

  「很抱歉,我不是艾倫。」他欲言又止,「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,說要我獨自一人就殺光所有巨人替你們報仇,不是一己之力可以發下的狂語,不過我想--」

  「大家絕對不會是白白犧牲的,過去的你們的意志由我們接下,我們僅能作到的就是接續完成使命。我相信總有一天,不、是一定會有這一天到來的……」

  「對吧?……托馬斯、米娜、奈克、米力姆斯……還有馬可。」

  聽上去悲傷的話,阿爾敏這時倒覺得一股暖流上心頭,不管是愧疚感還是責任感都是。對於僅是十五歲的一群孩子們而言,死亡之事來得沉痛,若只是安詳終老不足為奇,而他們要眼睜睜看著伙伴死在眼前,卻毫無反擊的能力。

  逃跑?嚇得不得動彈?還是害怕得決定自行結束生命?真正凌駕在這之上的則是恐懼感,當然說要克服並不容易,何況連成年人都會畏懼的話,青少年更不是例外。

  「阿爾敏?」克里斯塔擔心地叫住他。

  「我很好,我沒事的。因為我是男孩子啊,總不能老是讓妳們擔心,只是覺得好像釋懷了,那麼……我所能做的事情,就只是連他們的份一同努力。」

  「我覺得阿爾敏本來就是男生。」米卡莎突然冒出這句話,「就是、男子漢。」

  她想著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話,花了些時間思考所要表達的涵義,接著難為情地道:

  「阿爾敏……不用覺得一定要變成我或是艾倫,阿爾敏就是阿爾敏,你有我們沒有的東西,而這樣的你……很強大,有足以保護我們所有人的光芒。」

  只是這時候米卡莎忽然笑得詭異地湊近對方,「不過要是阿爾敏再一直哭,我可要跟其他人說你是愛哭包囉。」

  「嘻--」他努力擠出笑容,不過沒有擦拭掉臉上的淚水跟鼻水,這樣子反而顯得更醜了。

  「唉,還是算了。」米卡莎杵著下巴,並無奈地將臉頰撇過去。

  原先米卡莎還想刺激一下對方,讓阿爾敏振作一點的,這時克里斯塔終於插話回應,她差點兒忘記除了他們以外,還有一對閃到不行的麻臉跟小白兔在旁邊。

  「我也有話想跟所有人說……可以嗎?還有那個,尤米爾妳要不要也說些什麼呢?」

  「嘖,麻煩死了。這種矯情的話我可說不出來,要說妳就自己說就好了嘛。」

  她朝著尤米爾笑了笑,接著跪在阿爾敏身旁呈現禱告的姿態道,「大家……願你們在天之靈不再受到苦楚,要是有來世的話,希望迎接你們的世界……不再有巨人。」

  米卡莎想著少女的願望,實則不知道該嘲笑對方的想法,亦或是詫異一向柔順的她竟會有這種念頭。這讓她回憶起要是世上本來就沒有巨人的話,大家現在一定是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吧?

  「米卡莎妳怎麼了?」其他人已經走到墓園門口處,唯獨她呆愣在中央。

  「沒事。」她回憶起不堪回首的過往,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疼。

  「要是……世界上沒有巨人的話,或許這輩子是無法遇見你們的……差點都忘了憎恨各種不公平的時候,正是巨人把我們都牽扯在一起的。」

  「不過要是讓大家聽到的話,肯定會覺得我瘋了也說不定呢。」

  少女輕笑地回答自己,接著米卡莎很快就跟上所有人的步伐,她一面想著再度思考著艾倫被關禁閉的問題……

  「我曾經以為,他們的離開、父母的死亡我會活不下去。於是現在我懂了,而且相信努力活下去的我,他們會以我為榮的。」

  「正如同我擁有這些夥伴和家人為傲,由衷地感到幸福…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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