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心悸：Adolescence】13 豢養

　　之後的赤司便沒提過黑子的名字，彷彿不曾認識過這個人般，完全消失在彼此的生活裡，如黑子出現以前，赤司長時間沉浸在練習與棋藝上頭。當所有人的身體都已達到負擔極限，赤司仍然自顧自地操練，身為副隊長的綠間終於看不下去。

　　如往常平凡的一日，赤司邀約他下著將棋的同時，綠間毫不猶豫地質問了赤司的反常，「赤司你最近是怎麼了？」

　　他推了推眼鏡等待赤司答案，對方卻只是笑了笑回答，「果然是真太郎的作風，豪不猶豫呢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綠間沒有回應赤司諷刺的含意，倒是眼巴巴地看著他下完一步棋。

　　「看來又是我贏了。」赤司露出滿意的笑容道。

　　「你要裝到什麼時候才會高興？這不是我認識的赤司。」他將雙臂叉在胸前凝視著眼前的少年。

　　「呀－－」他手撐著頰緩緩說著，「我很好不是嗎？全勝的赤司征十郎，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，怎麼會認為我有所不同呢？」

　　「不，我所認識的赤司，即使知道勝券在握也不會過度勉強自己和他人，過往有再多的練習，也是你認為是可許的範圍之內。」

　　綠間收拾著桌上散亂的旗子，接續告訴著赤司他要說的話。

　　「昔日的你用明君來形容的話，你的改變就像是成為了暴君。」

　　「暴君啊……聽起來不錯呢。」他笑了笑繼續道，「人都是會變的，然而真太郎你說話的態度依舊一樣，而我也是。不管變化如何，勝利女神還是會站在我這裡，就算未來會成為敵人的話更是如此。」

　　面對眼前自信滿滿的赤法少年，他無法給予任何回應，於是這當下他選擇離開。就在綠間準備離開的時候，赤司叫住了他，並且吩咐他一件事情。

　　「真太郎要離開啦？順便幫我把涼太叫過來，我有事找他。」

　　等待黃瀨的過程，赤司一個人靜靜地望向窗外。今天的天氣很晴，是適合出外郊遊的日子，但是誰也沒有踏到室外曬著日光。良久，他聽見門口處傳來腳步聲，便知曉對方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前來。

　　「讓我等好久，涼太。」赤司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，這讓黃瀨有些擔憂。

　　「很好，知道不聽話的下場會怎麼樣吧。」赤司起身走向對方，一手撫著黃瀨的臉龐。

　　他點頭允諾，接著赤司一把將對方吻住，並且深深地親吻著，然而他無法反抗。更準確的形容則是，他不能反抗。

　　黃瀨心裡想著，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之間變成這種關係呢？就算有著肉體關係，仍然無法取代彼此心中黑子的地位。用著錯誤的形式營造假象，這就是赤司保護僅存世界的方法。
　　『吶、小赤司你聽見了嗎？心之牆逐漸在崩塌的聲音－－』

　　他露出痛苦且厭惡的表情，很快就讓赤司發現黃瀨的『不服從』態度。赤司退開眼前的少年，一臉冷冷地瞅著對方看。

　　「跪下。」赤司踹了桌子一下，而對方只能遵從他的指令行事。

　　「剛才你想些什麼？」明明知道黃瀨想得肯定不是自己，還是這麼問一聲。在意對方心裡沒有自己的位置嗎？對赤司而言，這只是一種困住對方的手段罷了。

　　「我知道你的心中沒有我，當然……哲也也是，可是我並不允許同一個狀況再次發生。如果有必要把你心臟挖出來檢查，我會做的。」揪住對方胸口處的衣領，他冷淡說著。

　　聽見這席話黃瀨倒是笑了出來，抓開赤司的手仰視著對方回答，「……過分的人是小赤司，你可知道我有多忌妒你嗎？」

　　赤司反應不過來地瞪大雙眼望著黃瀨，而他繼續說著，「你擁有這麼多和小黑子的回憶，明明能夠和小黑子一起創造未來，明明、明明……可以真正跟小黑子在一起……」

　　「難道你從來都沒發現他的心意嗎？這一切都讓我多麼羨慕你知道嘛！」他朝著赤司大聲吶喊著，彷彿足以響徹雲霄。

　　涼太這是什麼意思？哲也的心意是怎麼一回事？難道一直以來誤解了什麼嗎？

　　起初只是企圖讓黃瀨取代黑子的地位，同時桎梏著對方任何一絲想念所愛的人的慾望。但是人心豈能如此控制？

　　最後植栽在盆栽裡的小樹，還是因為過度修剪和綑綁開始凋零枯萎。種樹人唯有兩條路可以選擇－－移植它……抑或是摧毀它。

　　他望了望眼前的黃瀨，由苦笑轉為放聲大笑，他無法相信自己一直堅定的『掌握未來』，到底摧殘掉多少本該會屬於自己的東西。留下……還是捨棄？赤司無法明白，原以為了解自己的他，最不能理解的卻是自己啊！

　　「算了，就這樣吧。」赤司將對方的東西塞回他手裡，示意要趕他離開。

　　萬念俱灰。既然木已成舟的話，亦無需再改變什麼，赤司是這麼想的。畢竟接下來便是三年級重要的句點－－畢業。而家裡決意要搬至京都，理所當然地將就讀位於當地的學校。於是他忽然有了順道切斷彼此間聯繫的想法，他語重心長地說著：

　　「我想之後沒什麼時間可以和奇蹟的大家相處了。」這時候黃瀨一臉不解地看向他。

　　「想必你也有準備就讀的學校吧？」對方點了點頭回應，赤司繼續道著，「哲也還在東京，將會進入誠凜高校就讀。」

　　小赤司告訴我這些消息是什麼意思？是要我之後去找小黑子嗎？難道……小赤司終於要放棄他了？黃瀨越是這麼想著，心頭越是惶惶不安。
　　赤司並沒有接著說下去，而是放任黃瀨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，於是他急著攔住赤司詢問，「那個……小赤司是要我……？」

　　「隨便你想怎麼樣都好。」

　　當赤司這麼和他說，黃瀨的眼淚反而一顆顆沿著臉龐滑落。明知道老愛哭的自己真不像話，身為一個大男孩怎麼可以隨便哭泣呢？他依然這樣不爭氣地持續掉著淚。

　　「為什麼會哭呢？」他企圖用袖子擦拭溢出眼角的淚水。

　　對赤司的話感到難過，或許是身為同樣立場的追求者而言，他能體會沒有黑子的痛苦，也不希望與赤司間產生疙瘩，當然失去小黑子的這段日子，讓他難受到無以復加。

　　赤司又何嘗不是如此？
　　滴答滴答，周遭的空氣逐漸悶熱起來。

　　赤司提起書包踏出屋簷沒幾步，天空便開始下起毛毛雨，就像是認同他的想法似地反映著他的內心。他明明有攜帶雨傘卻不願撐起，恣意讓雨水打在髮梢上，很快就滲於襯衫、沁入肌膚之內。

　　遠遠看上去，赤司的模樣實在狼狽。他任由身子淋得濕漉漉，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走著，一旁撐著傘的少年看得更是不知如何是好。

　　「赤司君……」知道自從自己離開之後，對方一直過得並不好，但是這時候的他卻完全沒了衝上前為對方打傘的勇氣。

　　他眼睜睜看著赤司失神地踏出校門，沒發現他的存在而擦肩經過。轉身望著對方的背影，不禁覺得從前所羨慕的自信身影，這時反而落魄得像另外一個人似的。

　　「對不起赤司君……我想這樣的結果對你我都好……。」他淡淡地說著。

　　『正因為愛得過於深切，才會如此刻骨銘心。』

　　「如果我們在那日沒有相遇，那麼今日的我們，或許就不會淪落至這樣的結果了，是不是？」

　　黑子朝著消失為黑點的人影訴說，而後鹹鹹的眼淚滑到嘴邊，沾濕了他的雙唇。之後，赤司忽然在大雨之中奔跑著，隨之而來地放聲大笑。

　　「哈、反正也沒人會擔心我，沒關係的。」視為珍寶的一切，充其次不過是隨時都能夠被取代的物品，不管是黑子還是奇蹟世代的大家都是，彼此利用完了便好聚好散。

　　究竟誰會真心地在意我呢？其實一個人都沒有吧。

　　這時候赤司跑啊跑地想著，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，什麼煩惱、傷害到別人的事情便不會再有了……